樟树下|快嘴李嫂
肖日东/文
李嫂的嘴是真快。老王家的儿子带着外地的新媳妇要回老家,脚还没迈进高铁站呢,这消息就如同坐了高铁一样,先被李嫂在全村里广播了个遍。
李嫂,五十来岁,常年系着一条洗得发白的围裙,头发总是随意地盘在脑后,几缕碎发散落下来,随着她说话的动作一甩一甩的。她那嘴不但快,而且碎得很。芝麻绿豆大的事儿,经她那张嘴一倒腾,准能上方圆几公里的“热搜”。村里人对她又烦又怵,就怕自家那点针鼻子大的小事不小心落到她耳朵里,被添油加醋传得面目全非。
青茂家媳妇米娜,性格强势得很,就因为带娃的事,与婆婆拌了两句嘴,这事不知怎么就飘到了李嫂的耳朵里。好家伙,经李嫂这么一传,成了米娜骂了婆婆一上午。米娜气不打一处来,抄起根柳条要跟李嫂理论。
李嫂一只手叉着腰,靠在家门口嗑瓜子,还没等米娜张嘴,李嫂倒像被踩了尾巴的猫,“嗖”地一下蹦起来:“昨天早上你是不是对你婆婆吆五喝六,骂了她?”米娜本就是个火暴脾气,气得手里的柳条都在发抖:“我那是骂吗,那是……”
“都给你把娃带得这么水灵水灵的,还骂老人,你还是人吗?”李嫂瓜子皮吐得满天飞,噼里啪啦一通数落,压根都没让米娜有插嘴的机会。米娜气得满脸通红,脚在地上跺得梆梆响,愣是没机会掰扯清楚。
事后村民一了解,原来是米娜婆婆那两天生病,米娜想让她休息一下。可婆婆看着儿媳忙得两脚不沾地,就想着帮她带带娃。本是婆婆心疼儿媳、儿媳心疼婆婆的事,结果李嫂还没弄清楚,这张嘴一广播,连村里的狗都知道了,米娜能不生气吗?
后来,李嫂知道了原委,红着脸给米娜道了歉。米娜又气又恼,指着李嫂摇头苦笑,“你这张嘴呀!”
不过,打那以后,村里儿媳妇与婆婆拌嘴的事就少了,看来大家都怕李嫂那张嘴。
李嫂那跳起来骂街的样子,让人膈应得慌。可她帮村里王婆婆骂偷鸡贼那股子狠劲儿,却让人痛快。
王婆婆患有白内障,明晃晃的大太阳,在她眼里就跟裹了层厚布的旺鸡蛋似的,模糊得很。看不清日头的王婆婆,却对自家养的那几只鸡,心里门儿清。
一场严寒,王婆婆家的鸡少回来一只,而且是领头的那只红毛大公鸡。王婆婆拄着拐在村里“咯咯咯”地叫唤着,可整个下午也没唤回来大公鸡。李嫂听说王婆丢了一只鸡,立马跳了起来骂偷鸡贼,什么话难听骂什么,那阵势听得王婆婆心都慌了。
没承想,当天下午,李嫂在王婆婆家的墙脚根下找到了那只大公鸡,只是全身都冻得硬邦邦的,早已没了气。
李嫂拎着那只硬邦邦的公鸡,心里可难受。这可咋弄呢,实话实说吧,王婆婆还不得伤心死呀。可撒个谎吧,这死鸡都明摆着嘛,也没啥偷鸡贼呀。她转念一想,心里有了主意。
第二天一大早,一声清脆的公鸡啼叫声叫醒了王婆婆。她拄着拐颤颤巍巍地走到了鸡窝边,左摸摸,右摸摸,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:“都好几天了,这大公鸡怎么就自己回来了呢。”李嫂站在一旁,瓜子依旧嗑得满天飞,笑着说:“它念着家里的母鸡哩,能不回来嘛。”
王婆婆的手在鸡身上摸了好一会儿,脸上的皱纹却越皱越深:“就这么两天,这大公鸡怎么长这么高了呢,它那尾巴上的羽毛,以前也没那么粗实呀?”
“跟你说了,大公鸡到外面胡吃海喝去了,吃了不少野食,能不壮实嘛。”李嫂憋住笑,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。这回,她那张快嘴难得地管住了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