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西瓦屑坝:中国移民圣地的南方坐标
编者按:六百年前鄱阳湖畔的瓦屑坝见证了华夏大地上一次浩荡的人口迁徙。瓦屑坝,不仅是200多万移民迁徙的渡口,更是中华文化基因的码头,在六百年的历史长河中,从这里完成了农耕文明最悲壮的一次自我复制与传播。
2013年,“瓦屑坝祭祖”入选江西省级非遗,标志着这场持续六百年的文化寻根终获官方认证。当现代寻根者站在古渡遗址,他们触摸的不仅是历史的碎片,更是一个文明在时空维度中的完整镜像。瓦屑坝的深层意义,正在于它揭示了中华文明最本质的特征:在迁徙中坚守,在变迁中传承,用记忆对抗遗忘,以根系连接远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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探秘中国移民圣地——
江西鄱阳瓦屑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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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鄱阳湖畔,有岛乡名为莲湖
600多年前,七月流火,湖上杀声震天
20万对65万,艨艟对楼船
元璋对友谅,朱明对陈汉
既分胜负,也决生死
一场史上规模空前的水战
让岸边的莲湖触目神伤
五年后,大明王朝拔地而起
不久,饶州府 信州府 南昌府等地
便有新的诏令颁布,抽农耕者远走他乡
朝廷把这称作“移徙”,民间叫“赶散”
后来清代启蒙思想家魏源提出说法
就叫“江西填湖广,湖广填四川”
01
命运渡口:被历史选中的离乡人
莲湖瓦屑坝古码头,视野开阔
可以容纳船只一字排开,就像当年的战场
东向十五里,直通繁华饶州府
西出扁子港,畅联浩瀚鄱阳湖
各府送来的移民,在这里就像货物
集中登记、装船,发往江淮与湖广
送别又难别的情景虽悲痛却欲绝
绑手又解手的场面虽喧嚣却有序
官员在高声宣读确认已经登船人的名字
朱相三、张贵四、邓君瑞、严富春……
大船载着最健康而淳朴的江西汉子
驶向水天茫茫的陌生远方
湖面随波尽碎,是被撕裂的血脉亲情
移徙制度严格,按册抽丁
严禁回迁,禁止移民撰谱
消失的他们并不甘,从此杳无踪迹
追寻,注定在不久之后开启
这是一枚关于血脉根源的寻亲令
总有一匹背负家族使命的黑鬃马
循着图腾,星夜兼程
移民家谱:瓦屑坝隐藏的根系图
康熙二十三年(1684)
安徽宿松县碎石乡朱家大屋
一位书生夜修《朱氏家谱》
烛光摇曳,墨笔落下坚定的字迹:
“洪武二年 已酉 自江西
鄱阳县之瓦屑坝奉诏迁松”
书生名叫朱书,清代宿松进士第一人
与戴名世、方苞并称“清初三才子”
他在《创修家谱》序中写道:
“吾朱以鄱民奉诏徙松邑
历经三百年 所世远 故事湮……”
寻根问祖,受命于血脉与文脉的双重指令
《朱氏家谱》完成二十七年后
湖北黄安进士张希良写下《瓦屑坝考》
“洪武初 徙西江大姓以实江淮之地
鄱阳一府为多……瓦屑墩之名与地
一时俱得 为之深快”
三百余字的短文,记于黄冈《靖氏宗谱》
成了瓦屑坝移民史压仓的坚石

未久,湖北黄冈,靖道谟把追寻的笔
转交给了学生——史珥
这位鄱阳望族不辱使命,煌煌两千言
写下《续瓦屑坝考》与《重续瓦屑坝考》
如今,在学者与后裔的不懈追寻下
一个个身影,一桩桩往事,一点点物证
在当年茫茫鄱阳湖消逝的地方
被重新唤醒,记起,发现
后裔思源:虔诚祭祖六百年
每逢祭祖时节,烟雨为伴
总有人操着湖广或安徽的口音
成群结队,长幼相携
一路穿过“移民圣地瓦屑坝”石牌坊
肃立在六百多年前移民登船的岸边
虔诚眺望湖水中被历史遗忘的页面
他们不是过客,他们其实是归人
那倒映过祖先身影的微波縠纹
吞吐着他们深邃如梦的来处
宿松朱书的后人来了
他们祭拜的始迁祖叫朱相三
与朱相三同登船的那些汉子
张贵四之后有父子宰相张英张廷玉
邓君瑞之后有“两弹元勋”邓稼先
严富春之后有黄梅戏宗师严凤英
这些后裔用一种更虔诚的生命姿态
祭拜,燃烧,奉献,牺牲
让平凡而历经艰苦的始祖
与血脉故园获到最浩荡的慰藉

瓦屑坝拜祭先祖的礼仪
一路衍生,形成长盛不衰的祭祖习俗
公元2013年8月
“鄱阳瓦屑坝祭祖”以其深远的影响
入选江西第四批省级非遗名录

川渝寻脉:移民在麻城的再迁徙
当湖广填四川的移民潮涌向巴山蜀水时
总要先在荆楚之地停驻流转
鄂东麻城孝感乡
这个长江中游的驿站
意外承载起双重移民记忆
洪武三年的簿册里
“黄州府麻城籍”的背后
藏掖着“原籍江西”的集体密码
正如成都《李氏族谱》所述:
“元末避红巾乱,
自赣徙麻城
明初奉诏,
复自麻城徙蜀”
三百年间
这个中转站见证着
江西瓦屑坝移民二次迁徙的宿命
他们从鄱阳湖畔带来的稻种
在江汉平原试种成熟后
又随扁担挑进川东的梯田
那些被朝廷禁止记录的方言
在穿越三峡的号子里
依然夹杂着赣语特有的婉转
如今川渝祠堂香案上
“麻城孝感乡”的牌位背后
总藏着更深处的追问:
“问君祖籍在何方?
湖广麻城孝感乡
再问祖籍在何处?
江西瓦屑老坝头”
天赐灵地:禅韵与陶魂的回响处
在麻城人继续西进的三百年后
莲湖四望湖上刮起的风依旧任性自由
空中有候鸟掠过
风里有禅意飘落
时光回到1100多年前的际遇
一位智者从瓦屑坝渡口登临
他被湖畔香气宜人的莲花吸引
摇曳风中的莲华山,挽留住他的跋涉
从此,山风轻拂殿堂
太华巍峨,九华连绵,莲华清幽
从此,古寺门前人潮涌动
在时光中漫步,在历史中延续
今日瓦屑坝,曾经的古渡口沟坝难分
陶片瓦器隐约其中,一条坝体绵延亘远
宛如大地胸膛上的一道伤疤
岸边星星点点,古窑址如马蹄踏印
“陶埴为器”的隋唐烟火,已凝固千年
瓦屑坝,作为“古代制陶工业园”
身经过陶窑的盛况,也目睹了黄巢的战火
大唐陌刀的惨烈,不仅“血洗饶州”
还让陶窑火熄,陶匠奔逃
如今,姑苏陶人仍称“双港旧陶”
念念不忘,是一路踉跄的梦碎与窑变
穿越时光:此心归处是故乡
如今的瓦屑坝村
布满了追寻的方案与思路
人们长途跋涉而来
用瓦片罐屑与移民故事完成对接
而古渡边那棵六百多年的大樟树
残躯尚存
如今的瓦屑坝是村,是坝
也是古窑遗址,是古渡码头
更是祭祖圣地,是乡愁归处
烟波深处是吾乡
湖水认得归途
倦帆带我回家